第三十四章 对峙-《千面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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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丛中在沉寂了很久之后突然响起了击掌之声,一个身材婀娜体态丰腴的人影从中缓缓踱步而出,此人虽用素绸蒙面,却见眉间当中有一胭脂记,双眉如梭,碧眼如酥,眼神中犹如湖中镜面,井中皓月。身姿曼妙,腰间系有两行流苏,随风而摆,百媚丛生。

    虽是旧相识,只是一人已老,一人如初,照面时更觉岁月稍逝, 各色心事五味杂陈,涌上心头,只是这一番重逢,是上一段往事的终结,亦或是下一段劫难的开端,无人可以知晓。

    温润的双眸细抿过后,再次恢复了平静,甄王后未曾揭开面纱,嘴角处发出轻盈箜秒的声音,犹如多年之前的那番光景。

    “老柯,你身上的烧伤看来更加严重了。”

    甄王后关切的问道,老柯依然不敢抬头,枯槁的双手撑在地面,细碎的沙砾划破了手掌他都未曾发觉。

    “谢甄主子关心,我的命早在二十年前就该留在叶月城,甄主子的救命之恩在下只能下辈子报答,现在一身的残疾,活着在世时便不敢来叨扰主子。”

    “你该答谢的人应该是仕国,若非他亲自出战吸引司徒洪源的主力,本宫又如何能入城在前阵救人呢?”

    “仕国将军业已亡故有十一年了,听说他死后的被君上迁往庙宇供奉,也算是一门忠烈,只是我没有料到主子您会下嫁到王室,莫非仕国将军的死已被君上等人识破?”

    “嗯,你当时留在王府中做管事,什么事又能瞒得过你的眼睛?仕国在去世前的一个月内开始频繁发作,一到夜晚便心口作疼,噩梦萦身,身上多处血脉淤塞,遍身皮囊内的血肉肿胀,他疼的话也说不出来,我为了掩人耳目,便替仕国对外称病。只是纸终究保不住火,天苍他不知如何收到了风声,某一夜便只身来到将军府,我见他一脸关切之色,并无歹意,便领着他见了正在忍受煎熬的仕国。”

    老柯抬起头皱着眉说道:“如此说来,主子之所以要嫁给国君,莫非是国君拿仕国将军的事要挟您?”

    甄王后摇摇头说道:“本宫嫁给天苍并不是受他什么要挟,只是在仕国过世之后,天苍恰逢丧偶,他尽心帮我料理仕国的后事,对我无微不至,又愿意待妙诗视如己出,那时仕国的死我已是方寸大乱,又想到今后带着妙诗需要一个营生,便答应了天苍的要求,下嫁与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然当上了一国之君,但至少信守承诺,没有再娶其他妾室,并封我为后。本宫对当初改嫁一事并无后悔的道理,嫁给天苍也是本宫心甘情愿的。”

    “甄主子既然下嫁给国君,可曾想到妙诗郡主对此一直心生怨念,她对国君频繁的出入将军府印象极深,并推测是国君害死了仕国将军,小人当时虽为将军府管事,却也不敢对其进行阻拦,更不敢对国君进行讯问甄别,只是人在瓜田李下,仕国将军在死后体内的血脉爆开,小人怕兹事体大便掩盖了他的死因,对外之宣称是过劳而死。小人自知命不长久,现在斗胆向甄主子询问一句,仕国将军修炼的究竟是什么秘法?”

    “老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又何必多问呢?”

    “甄主子不肯说,可小人也猜得到,当年仕国将军所研习的秘法必定是云都的修缘之术,小人我这些年虽然足不出户,却也听闻云都修缘之人必须经过子午祭坛祭命打开玄天门,方能拥有修缘的资格。仕国将军不是云都之人,自然也无从经历玄天门的洗礼,他一心强练云都的修缘秘法,心脉受损只怕跟这个有关。我虽隐瞒死因,但是国君在殓葬的前一天晚上曾支开左右独自在陈尸的房内呆过一段时间,小人猜测国君必定查出仕国将军的死因,只是他走出房门时明明神色紧张,却又发卜诰昭告天下证实仕国将军死于劳累病,国君如此隐瞒,想必一早便知道仕国将军修炼云都修缘之术的事,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料到外族人强练云都修缘之术会是这么个下场。”

    “老柯,想不到观察居然如此细腻,不错,十二年前,本宫和仕国曾受秦天苍之托,潜入云都城想盗取他们修缘的书籍,谁知云都迦礼寺内守卫森严,仕国和本宫只能无功而返,谁知在返还途中认识一个云游之人,此人容貌不俗,修为更是惊人,本宫清楚的记得他衣着并非普通织布,且袖口内印祥云图式,便知此人身份定是显赫。只是此人未肯吐露真名,却是一个真性情的逍遥浪子,我们三人把酒畅谈相处几日,竟然相逢恨晚,仕国无意中睹见他的行囊中有一本名为‘天绶心经’的秘籍,便趁他宿醉之时偷走这本心经。”

    “天绶心经是云都迦礼寺的镇寺之宝,相传只有天绶境界的人才可以修炼里面的无上妙法,你们偷走了这本心经只怕也无用吧。”

    “起先本宫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根本不敢贸然去翻阅这本书上所写的东西,仕国知道那个神秘人迟早会发现追上我们,所以他预备誊录了一份,谁知在誊录过程中,他发现了这本心经一个天大的秘密。”

    “哦?这本心经究竟有何秘密?”

    “这个秘密事关重大,当天仕国找本宫关严房门,本宫见他神色急促,便询问缘由,他说他已经破解了心经上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可能关系着日照和云都两国的命运。本宫见他表情凝重,不似有假,便按他的意思仔细阅读了天绶心经开篇第一章,第一章里写有一句话,‘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他让我反复琢磨这句话,终于也被本宫破译出来。”

    “‘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老柯复述一遍,不由皱起眉头。“这句话究竟为何意?小人不甚其解。”

    “老柯,这里没有外人,你又何必总是跪着,快起身吧。”

    甄王后卷起两侧的流苏,步态悠缓的走到老柯面前,伸出一只手准备将老柯搀扶起来,老柯诚惶诚恐,不敢受此大礼,只得侧过身扶着一旁的树干站立起身。

    甄王后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解释道:“云都修缘共分四个境界,‘潜元’、‘虚谷’、‘无妄’和‘天绶’,这四个境界皆由玄天门开启伊始,凡人得用三十年的阳寿来获得叩门修缘之路,在十八岁之前,由迦礼寺专人辅助渡过这一境界,若顺利出寺便可直达虚谷境界,云都虽为小国,却能独善其身,与邻国周旋,靠的便是全民皆兵,人数众多的这一中坚力量,只是这些人因为献祭过三十年的阳寿,所以更迭速度也是极快,其中不乏实战高手,却似昙花一现,使得云都军营中兵无常将,将无长兵的局面。而步入无妄境界的人,更似凤毛麟角,除了善使五行阴阳之力,还可重新获得失去的阳寿,这类人物在云都已是至高无上的掌权者,每一个人都能独当一面,强如云都国君、大将军司徒洪源及迦礼寺五大司天之流,名声早已在外,其余两国无不闻之色变,这也是云都为何能在数百年间与日照和罗生分庭对抗的缘由,更何况云都还有一人乃是云都修缘秘法的执掌者,世人只知此人是唯一一个进入‘天绶’境界之人,传闻进入‘天绶’境界,可以逃离阴阳五行,不堕阎罗,不拘生死,而天绶心经正是步入此境界内才可修炼的秘籍,这本秘籍除了无上妙法外,据说还涵盖了天地奥妙的学问。”

    老柯问道:“这本心经如此重要,怎么会在这个神秘人手上,如此显赫之人连你们都素未谋面,莫非此人出自云都迦礼寺?”

    甄王后看了老柯一眼颔首点头道:“没错,此人正是云都修缘界第一人、迦礼寺的执事极道非乏,那时的极道刚刚步入‘天绶’境界,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拥有青涩的容貌及俊朗的五官,但交谈中才知道他早已过了‘不惑’的年纪。我与仕国刚开始以为只是戏言,并未当真,再加上见此人言语放浪不羁,举止轻佻浮躁,我们便更加不会相信他的话,那时我们只将他认作迦礼寺的年轻一代的弟子罢了,而天绶心经无意中出现,本宫和仕国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偷取心经的绝妙机会。当心经得手后,仕国誊录里面的内容,方才知晓这个秘密,那便是开篇所写的那句话,‘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说的便是天绶之境看似命由天绶,修为飘渺无极,是修道之人穷极一身的终点,其实恰恰相反,书中所阐述的观点则是万事都应该崇尚自然,讲究循序渐进才对,若是心存执念,执意突破修缘境界,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周而复往、生生不息恰恰是云都修缘特点,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大道恰恰就是一个字——‘无’!”

    “‘无’?”

    “嗯,天绶心经记载了很多无上秘法,足可以让人短时间成为修缘高手,只是越是修为普通的人发挥出的威力越是平常,相反步入‘天绶’之境的人则能发挥十分的威力,可是一旦使用天绶心经内的道法,血脉则会每日逆流,体内的元气也会一日日接近枯竭,如果本宫猜的不错,心经所谓的大道便是人死灯灭后心中存‘无’的境界吧,什么都不存在才能真正的做到是以不去!”

    “这么说来云都的修为看起来厉害无比,其实越往上走身体反而愈发吃不消,日照在二十年前败给云都,念念不忘复仇,居然偷取他国秘籍妄图用以夷制夷之计,谁成想梦寐以求的书籍却是一道催命符,真是可笑之极!从仕国将军的死状来看,他定是练习了天绶心经的道法,小人不明白既然仕国将军知道修炼这本书记载的秘法有害,却依然敢以身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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